婴勺眼睁睁跟着这具身体,随着顾惜在朝堂上拜了天子为师,入了翰林院。可这里并非她自己的过去,她既然挑不出破绽,又该如何出去?
花鸟屏风在眼前拉开,婴勺发现自己坐在了酒桌上。
这一看便是烟花之地的酒席,席间男女混座,男的皆身着官袍,女的皆是风尘女子——是结了一日公事相约青楼消遣的文官局。
顾惜自从在翰林院领了闲差,便经常结交新友,他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,却意外的应付自如。他入朝为官有自己的目的,写文章歌功颂德并非他的抱负,在翰林院待了近一年,他常在繁忙要紧时帮刑部的大人们写些公文,平日吃茶喝酒都走得近,今日这局便是与几位同僚一块儿聚的,想要赶上年初的调遣,给自己谋个三法司中的位置。
“今年是元年,皇上压咱们压得紧,不能什么事都往上报。这时候进来怕是活儿甚多,还难出头。”酒桌上,一位年纪稍长的大人已喝得面红,道,“老夫惜才,是真心为你好,顾小友不如先试着去户部或礼部过一年好日子,攒一攒资历,等元年过了,再来三法司。”
“户部今年的活儿也不少,毕竟是元年,有考绩,什么活都得抢着干。”席上另外一位大人建议道,“不过我看顾大人也不是那好吃懒做之辈,若是去了户部,定能升得快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户部有那姓李的压着,顾大人并非豪门世家出身,何时能有出头之日?”坐在顾惜身边的一位大人反对,拍着顾惜的肩膀和他碰了个杯,道,“我看顾大人就该来咱们三法司,虽然日子没其他地方那样快活,熬下来却是实打实的功绩。”
顾惜站起来给桌上几个空酒杯满上,道:“户部理财与礼部交际之事,下官着实皆不擅长。不如帮诸位大人理一理卷宗,与案子打交道,于下官而言倒是自在些。”
“小友这怕是误解。咱们三法司虽说查的是人命案,可案子总都是人做的,凡事都脱不开人身上。进来若是只管卷宗,那便是冷板凳。”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大人道,“且不说查案从上到下都离不开人,在这京畿之地,大大小小的案子常与世家富贾有牵连,若是有些需要……来往的,更是少不得与人掰扯。不过顾小友如鱼得水,年轻人必然很是得力。”
另一位大人问道:“顾大人状元出身,为何对三法司这没什么油水的地方情有独钟?说句不太好听的,若是户部能给我留个坑,我必然揣着笏板就走了。”
席间一阵笑。
“三法司司天下之正。下官初出茅庐,一腔热血为报家国罢了。”顾惜笑了一下,“只看诸位大人肯不肯赏脸,来翰林院点人了。”
席上四五位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的老油条,也不知有没有人把他那话当真,笑了一阵便继续吃酒。桌上的莺莺燕燕花枝招展,一个个饮酒作诗,兴致高昂。七嘴八舌间,也不知谁低声慨叹了一句:“三法司,我们在里头这么多年还不知道,看着光鲜威严罢了,要论天下之正……可三法司若不正,这天下还有何处能正呢?”
顾惜当没听到,越过桌面的手和筷子,给那位大人斟了酒,举杯一碰。对方看着他,二人恭恭敬敬地,各自饮酒下肚。
开春后,顾惜便进了大理寺,擢司刑正,主复核判决。